作者:刘力铭
一辆车开过,带起这路上的薄土,不久就落回地上,再来一辆车,依旧如此。无论多少次被行人或车流带起,它们终究落回地上。别人眼中不过是地球引力的结果,而我看来,它们是在守护我们扎根过的地方。
鲁迅先生在《呐喊》中写道:世界上本无所谓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人生中走过的路很多,可只有一条属于我,它没有公园林荫的幽静,没有城镇柏油的繁华,它却有最自然的树香与花香,有最轻快的蜂鸣与鸟唱,当然还少不了那饱经碾压的薄土。这是我回家的路,也是我旅程开始的地方。
这条路横穿我们村子,正巧我的家就在这路的尽头。由于村子穷,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它"回头"的地方,义无反顾的通向村口。村里的许多年轻人都是在这条路上与家人作别,或去上学,或去打工,只留下了这条铺满扬尘的路与路边的老者。村里的老人说,这条路本来硬实,现在也不知怎么,多了这么些"软土"。闲谈中我问道,既然这里条件差为什么不跟子女去城里住呢?老人们毫不犹豫的说:我们走了,这房子咋办,这可是他们的根呀。听到这儿,我立刻冲到那条路上,捧一捧路上的黄土,它被阳光烤的很烫。我忽然明白,村里的我们就像一棵棵小树,根深扎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被转移上村口的大巴,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没有人再守护这片土地,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路上的土变的松动,成了现在的模样。
回到家门口,我努力寻找自己旅途的起点,而那些起点,却早已被那薄土无情的埋藏起来。
靠在门口的石头上,打算用记忆寻求一丝安慰。小的时候,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几个小伙伴在这条路上奔跑,耳边有小鸟的歌唱,加上风弹奏树叶的旋律,时不时添几点我们的欢笑声,我们共同构成了这部"乡村自然交响曲"。可总是演奏到一半儿时,一个声音会准时传来"孩子们吃饭啦!"我们多想继续创作这部音乐,可又害怕咕咕乱叫的肚子成为这部天籁的杂音。吃饭过程中耳边依然回荡着刚才的旋律,这顿饭是我吃过的最幸福的饭。
我渐渐长大,从家门口走上这条路,越来越远。每次离家时母亲坚持送我,我强烈拒绝,母亲也只好妥协,拿着手电说要给我照亮,走出家门母亲把手电光照到村口,我上路了,一直向前走,不敢回头。走到光源消失的地方,等着我的并不是村口的大巴,而是母亲的那颗心,我猛地回头发现母亲的那束光,还在晃动,虽然距离很远,但我知道在那小小的手电光的后面有一双眼睛正看向比手电光照的更远的地方。
我在这条路上从小长到大,它就像一条时间的道路,时间越长,我们越远。我们最终要走到旅途的终点,而父母却总是提前走出时间。我站在村口,回望自己的起点,目测着人生的距离,这段旅程中的酸甜苦辣全部揉杂在地上的薄土里,被太阳晒得很热,它并非温暖,更多的是伤痛。
如今,我重新回到这条路上,等一辆车驶过,把这片薄土再次带起,它将不会再落下,它将夹杂着这一路旅程中的酸甜苦辣,永远的朦胧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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