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在城市的步伐凌乱,目光渐渐对景色散点透明。寻寻觅觅安静的角落,置放淡漠的心情。于是古镇的风景,成了旅人重新拾起的记忆。
它静立于城市的尾部,却又有别于乡村,仿佛一条细细长长,纹路清晰的脉络。几乎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与世隔绝的杨美古镇,此时,如水面泛波般平静,落于沉寂与默默中。
我怀着清澈明净的心到此,似去赴前世的约定。
古镇是一本旧画册。多少有些禅意的墨青色石板路,黑白分明的砖瓦平房,如定格的黑白照片,一路蔓延至远方。暗淡风化的墙壁,被雨水扎染过的模糊,散发的腥气渐渐渗透进空气。还露出些许凹凸,就像蛹蜕变成蝶后的薄皮。门扇、门楣,泛红的古木,怕曾有伊人倚靠,对月哀叹。人家的房子与北京四合院有些相似之处,空旷、幽森、安静,如尘封于地下的密罐,陈旧得苍白。一不留神,又一条小巷唐突地冒了出来。这里的巷子似乎是相连着的,拼凑成一个古色古香的无字迷宫。清澈欲明的池塘,莲叶上那一丝纤柔的暗香浮动,早已定格成我眼中的绝版的温柔。池边角落,那些盛开在荒凉之地的妖娆,屏着息,小心翼翼地微笑。
假如你有闲情逸致,顺着碎石子路往下摸索,缥缈的时间越发清晰,20世纪80年代,清代,明代……这里人烟稀少,梦境中的清净。蔚蓝的苍穹,仿佛也飘荡着悸动。随意看看,房檐上卧着藤蔓,四角砌有粗糙的雕刻,猛虎、精羊、飞鸟,不一,诠释原始的洒脱。厚重的木门若有所思地立着,竟几乎全敞着,坦白的,没有秘密。一路下去,沿街有卖红豆的清秀女子。偶而插入几间木刻招牌的小饭店,传来洪亮的京剧声,隔着条小巷都听得见。再往前走,无意中闯入清代榜眼故居,两袖清风,几株梅花,院内有装水的石缸,石桌旁点着些石椅,倒也有些韵味。与同心树的邂逅是在薄暮时分,黑发染上了金黄。我固执地相信,它象征着天荒地老。因为我是个温暖的孩子,无法忘却过往,也没法不去怀想未来。古镇,轻轻一碰,抖落一地的故事。
它用一盏茶的时间让你弯起嘴角。它在弹指拂灰间让你爱上。
在古镇,我没有遇到诗人文字里描述的,手提绸伞,轮廓瘦削的英俊少年。这里大多是身体硬朗的老人,而他们的儿女,在充满各种皮肤荷尔蒙气味的都市,安居乐业。年轻人更钟情于明亮舒适的个人公寓,生活在'香与繁华中央,嫌弃这返朴归真的天然氧吧。黄昏,炊烟袅袅,我路过人家门口,热络的老人张罗着饭菜,邀我一起闲聊家常。心里暖暖的。我喜欢这种纯真的感动,在眼角眉梢微露,又一闪而逝。
清雅的古镇,丝丝寸寸无不引人遐思。还有那青墙黛瓦石子路,远离城市的喧嚣,清风流水般澄澈了眼睛。闭上眼去,淡淡的思念就很美。所以,我说,记忆不是距离,哪怕在千百年后,某个瞬间的片段也依然会清晰。
离开是必然的。傍晚,我在公交车旁等候。眼角余光瞥到站牌旁的一块木板上,贴着告示,一个大大的“迁”字刺眼夺目。
愕然。
心不由得一颤,搬迁过后,或许这里就会发展成热闹的旅游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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