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还未至惊蛰。“惊蛰”,多么生动的语言啊!两个字,就是一首灵动的诗,一幅朴雅的画,一篇恬淡的散文,一曲欢欣的歌曲。
惊蛰是节气的眼睛,是整个春季中最明亮的一天,是唤醒草尖、灌木的一声春雷、乡村晨曦中的青石板复苏之吻。
韭菜不过是这众多被“关照”到植物中的一个,作为最普通、最寻常的家常菜。人们观之,无非蹦出鲜美、味浓诸如此类的字样。但是惊蛰前后的韭菜是大不一样的,“天菜初春时节韭菜的品质最佳,晚秋的次之,夏季的最差。”中医讲究“春夏养阳”。而韭菜,是养阳的佳蔬良药,可以祛阴散寒。
外婆总是期盼惊蛰。割韭菜的时日其实并无太大限制,惊蛰当日或后几天,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外婆追求其所谓仪式感,待日历撕至惊蛰,便急急挎上篮
子,推门而出。
“人间务生事,耕种满田畴”,二月惊蛰农事起,春雷乍动,空气湿湿的,抬头看,天约莫白了半边,只是不见那半轮朱红。急急行过沟壑和草石,放眼望去,三五排浓绿的韭菜,在轰鸣声中静默着,细听绵绵雨水游于田埂间,浮动星星点点的杂草。太阳仍未升起,只是远远地抛来几缕光,与周遭的灰蒙蒙一道,淡淡地反射出清冷的浅紫色微光,蛰伏在泥土里的各种冬眠动物将苏醒过来开始活动起来。
外婆操起镰刀,耳边传来菜根清脆的折断声,接着抖落菜根的泥土,仔细观察着今年的韭菜是否依然鲜嫩。我用手在菜叶上轻轻划过,好似很老练地挑出了极个别微微泛黄的韭菜叶。田间静极了,除了镰刀划过菜根折断的清脆。
韭菜拎回家,去掉根部的老黄叶子和杂草,准备一小盆清水,倒入适量的食用碱,再将冲洗完成的韭菜放入加有食用碱的水中浸泡。韭菜静置15分钟左右,捞起再用清水冲洗干净。这样的菜叶才出落得更为娇嫩欲滴。
炒韭菜,则需要自家炸的菜籽油实为最佳,大火噼里啪啦,偶尔蹦出几粒火星。灶台上的一大盆韭菜于顷刻之间落入锅中,稍稍拨弄,便可品得韭菜香浓之味。
韭菜是世间普通、朴素之物,仅仅是因为一声雷,便变得如此不同。
我总觉得惊蛰像一个女汉子,春天的脚步,从响彻于风中到颤动在枝头,凭借它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力量,以闪电驱散沉默,用一声尖厉的啸叫穿过天地。
可见,经过时间的沉淀,普通也变得不普通,即使再为朴素,当这种朴素历经时间的沉淀和打磨,便是生命的力量。二十四节气,让我们在懂得自然时间、生命节律之时,寻回千年来我们遗失于风尘中的诗意。海德格尔曾说:“人,诗意地栖居”。是的,我们曾经如是:“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是谓雨水;“四月清和雨乍晴”,是谓立夏。而如今,当春雨淅沥,天朗气清之时,我们是否只得面对日历上重复的符号发呆?我们是否记得祖辈流传的“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的歌谣?我们是否会怀念那句“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所描绘的桃花盛开的春天?
二十四节气,四十八个字,引我们至千年来的诗意中去。它留给我们的更多是精神的慰藉,本真的探寻,文化的传承。我们不应该忘记,那场雨水,那声惊蛰……
“春雷响,万物长”,当“蛰”则伏,当“惊”便起,农民们在劳动中交流、协作,彼此依靠,相互信任,淳朴的人情一字字一行行书写在岁月的簿册上,流淌在田间,荡漾在心头。
木心先生曾经说过:“没有审美力是绝症,知识也救不了。”现代的人们,已然感知不出节气各异的美丽之处了。在量身打造的温室里,连春夏秋冬都淡化了,更不用说那么细腻的二十四节气了。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城市文明的不断扩张,导致二十四节气实用功能的弱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在现代化的社会中就丧失了存在的价值,“坤宫半夜一声雷,蛰户花房晓已开”是它的诗意之美;“今朝蛰户初开,一声雷唤苍龙起”是它的人情之美;“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是它的风俗之美;“人间务生事,耕种满田畴”是它的理性之美......
希望惊蛰至时,我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一声春雷,毕竟那是人与自然的一场盛大的持续了几千年的美学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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